| 事件 如果不是“白玉兰”,对于李雪健我没想说什么。 因为在2002年雪健患病两年后,应当时《中华儿女》杂志杨筱怀主编的邀约,我写过一篇《雪健这一年》,在当年4月号发表。 文尾附有一段主编亲自执笔的“编后记”:雪健曾是全国青联委员。雪健生病,自然引起我们的格外关注。本刊因专业化的改进,一般情况下已很少发“政要”以外的 人物。但对于雪健这个“文要”,我们却大开方便之门。3月初,本刊独家得到了海丹这篇稿子,我们几个朋友围在饭桌前,我看一页,他们看一页,顺时针方向,五个人,看了几十分钟,菜上了一个又一个,却没人忍心不读完海丹这篇文章。我们被海丹充满真情的文章所打动。那一晚,几乎没人说饭菜的滋味,话题几乎都围 绕雪健,核心都是一个字——“德”。 在那篇文章的最后,我是这样写的:我祈盼着我的丈夫早一天强健起来,用自己的新角色和牵挂他的观众见面,那时候,我也好躲到他的背后,稍稍舒展一下我疲惫的身心。 真快,一晃13年都过去了。 上海电视节开幕“遗珠”说笼罩白玉兰 本报上海讯昨天,一年一度的上海电视节在小雨中拉开帷幕。本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因为在《嘿！老头儿》中有传神表演的李雪健未获提名而饱受争 议。应本报之约,李雪健的妻子于海丹昨日向本报发来长文,详述自己为什么痛惜“白玉兰”错失李雪健。同样的疑问相信也存在于每个看过电视剧的观众心中。 相比于电视节主办方在事件发生后简单回应提名评选程序合法,人们更关心的是一个交口称赞的荧屏角色为什么会在70名评选者手中沦为遗珠,白玉兰奖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白玉兰奖是中国第一个国际性电视节目评奖,创办之初以权威性,公正性闻名,而本届白玉兰奖的提名结果,却让人思考电视艺术奖项评选如何不受艺术 以外因素影响。与其说“白玉兰”欠李雪健一个说法,不如说“白玉兰”欠自己一个说法,来证明她的“纯洁,公正和艺术至上”。 心声1 老头儿没作品时我们不争,老头有作品了,有了这么一个观众都喜欢的硬气的作品,怎么会连个提名都不给他呢？ 5月25日,一个平常的日子。晚饭,雪健细嚼慢咽着。由于做过放疗,多年后副作用还是一年强似一年地显现。我们家的饭菜软得连80岁老太太都能吃。 微信的绿灯一闪一闪的,有信息了:“白玉兰提名揭晓”,“白玉兰提名怎么没老头儿？！” 我怕看错了,又查了一遍相关微博,已经有网友在替“老头儿”鸣不平了。 我瞟了眼雪健,心想,先不能让他知道。家里的大事小情尽量不打扰他。一是因为在家里为了保护耳部的通气,他常不戴助听器,二是大家都想保护他,尽量不让他再分心。所以他也怡然自得这份保护,连我忽然发病手脚抽搐让他拨打120,他说拨了但不知道按哪个键能发出去。 雪健和“白玉兰”还是挺有缘的。据说有一年以一票之差输给了一位英国演员,去年因《有你才幸福》也被提名,虽没获奖,但他上台给最佳作品发奖时还说:“虽然没得奖,但给得奖的发奖一样让人高兴”。 这次,我替雪健感到不平。不是要争个啥,争的是对艺术作品的是非标准,争的是对艺术追求者的尊重。 我问了,回复很官方:由70个选片人组成的初评,有严格的监督。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能做的只是链接了相关新闻,发了我的朋友圈并写到:《嘿！老头》提名竟然没有李雪健！我从不找事儿,但事儿来了也决不怕事。雪健可以不要奖,但必须要尊重！是我的朋友帮我转起来！ 夜,静且有点凉。 我随意翻查着手机,想看看这届评委会的评委到底是谁,他们是怎么评出这个提名的呢？查到了,除了评委会主席,其他3位都算是和雪健前后有过合作的呀。 纠结,是因为我从没为工作以外的事给和雪健合作过的任何人打过电话,再纠结,是因为话不说出来我憋的慌。于是,顺着指尖信息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出来: 尊敬的评委会主席阎建刚,评委郭靖宇宋佳王宛平你们好！我是演员李雪健的爱人,冒昧地给你们发信息有点不礼貌。今晚我的朋友圈纷纷有朋友问到白玉兰奖提名的 事,我才知道雪健呕心沥血拍的《嘿！老头》竟让他连个提名都没有。巧的是,雪健和你们后3位都有过合作,想必你们对他交的作业心里都应该有杆秤,尤其这次 和小花老师合作,《嘿！老头》是怎么艰辛拍下来的您应该也是最清楚最有发言权。我想说,老头儿没作品时我们不争,老头有作品了,有了这么一个观众 都喜欢的硬气的作品怎么会连个提名都不给他呢？！我发这信息的目的不是要奖,是要对他的尊重,提名就是对他的肯定和尊重。他在乎这份尊重！这些年他怎么过 来的我最有发言权,他接戏要比正常人付出太多太多的努力,他是在用自己的精血演戏。感谢上苍没有让他灰飞烟灭,他对艺术的顽强让我躲在他背后看了几十年,他低调,我也不愿对外讲。但这次不一样了,不管作为评委的你们有什么条条框框,终是由你们领衔的评委团无意间伤了老头儿,是对他的不公,他不争不说我必须要说。我不要任何结果和回复,只说了我想一吐为快的心里话,耽误你们了,晚安。我没有小花和王宛平电话,麻烦转给她们。于海丹敬上。 信息发出去的时候,时间显示是00时51分。出乎我的意料,阎建刚导演很快就给了我回复:于老师好,我也是今天才从网上看到提名名单,我们这个评委会是从6月10日才开始根据上海方的提名开始评选工作,提名如何产生,为何是这个结果我也不知。转达我对雪健老师的敬意！ 看来是我误会评委了。 心声 2 提名就是对他的肯定和尊重。他在乎这份尊重！ 清晨,迷迷瞪瞪的我接到朋友的电话,说《北京晚报》想采访我,问我接不接受,一向不愿抛头露面,即使在当年怀着孕被通知转业的时候也没有吱过声的我,此刻倒真想和第一时间关注的媒体倾诉一下。我想和记者说:得奖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伤他。 《北京晚报》采访之后,我的确没有再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采访。 傍晚,晚报如期而至。 ——“老头”没提名 老伴儿想不通 ——妻子于海丹:唯有演戏,才能给他生命活力 ——导演杨亚洲:雪健老师没提名特别不理解 接下来的几天《北京日报》,《北京青年报》,《北京娱乐信报》都对此事做了报道。这些文章,带着职业记者和被采访人的温度,熨开了我皱巴巴的心。 金杯银杯不如观众的口碑。 最逗的是我儿子,他平常调侃我们不出去走动,说我们生活在“古墓”里,这次也给我点赞说:你是最不愿出头露面的,但老李受欺负时也只有你敢豁出去站出来替他拔份儿！这就是吾妈。 也有人给我转来了70个选片人之一的电视评论家李星文先生发的微博:关于李雪健落选最佳男主角提名的事,组委会还应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如果名单是自行圈定的,一句“各花入各眼”就解释了。问题是说70个选片人投票,律所全程监督产生提名名单,这就得明确答复了。如果真的是70人里偏光眼占了主流,选票一公布组委会就解套了不是？闭口不言是最坏的应付。 感谢上苍没有让他灰飞烟灭,他对艺术的顽强让我躲在他背后看了几十年,他低调,我也不愿对外讲。 心声 3 我们家的家规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和雪健说过,以后再接受采访别老说得病的事,这篇儿该翻过去了。他说,没办法,人家怎么着都得拐到这上边来。是啊,为了不给他今后添麻烦,我也聊几句,从此闭嘴。 生病让雪健提前进入了老年。失去了很多好的角色。也不可能让他像从前一样老演主角了。但我说,苍天还是厚爱他,让他改掉了多年不良的生活习惯,在他沾沾自喜自我膨胀脑满肠肥的时候让他清醒。病愈,他清醒,更静了。 前年的8月1日是我俩结婚30周年的纪念日。为什么选择“八一”结婚,因为当时我们都在部队,都是兵。我问他怎么纪念,他说不用什么纪念。我说,两个人有几 个30年呀？！我没听他的,又得考虑到他老人家的指示,就吭哧吭哧编了一本“在一起”的画册,在寻找资料的过程中,我滤掉了雪健塑造角色这一大坨坨,太多,顾不上,只搜集了近30年来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中对我们有过帮助的朋友的点滴。序是我儿子做的。“在一起”3个大字是雪健写的。我们用自己喜欢的形式情调了一把婚姻中的第一个30年。 前些日子播出的《开讲啦》,在前期协调中人家问他录制地点选哪儿,他说选北师大！为什么选北师大,我当然知道,因为他饰演的杨善洲获得了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这是他很在意的奖。参加会前,我儿子让他做好思想准备,说他这样的人在年轻人那儿人气不旺。结果,上台说获奖感言时他把儿子“出卖”了。这以后他把因塑造杨善洲前前后后得到的4个奖杯都送到了云南大凉山杨善洲纪念馆。这样的举动我支持他。可在《开讲啦》采访中主持人问他最在意谁的意见时,他张口就来:我爱人！我还真是给他表演上提意见不留情面的。要不是这种铁关系,兴许脸上挂不住。 比如一次他念错了字,我说我都替你发烧,他左后腮塌陷,我说你们摄像师恨你呀,干吗老给你这个角度,他说真正演起戏来谁还注意角度。 我知道,雪健崇拜的偶像是石挥,蓝马,曹景阳。这三位哪一个不是扔人堆儿里找不着,跃上银幕又是那样的光彩夺目。雪健说,他要努力做这样的大家。所以,他挑剔地选择作品,选择人物,选择合作者。用他自己的话说:“演一个就少一个,演一个就要成一个。”演过的重复的角色他不演,尽量拉大角色之间的距离,他想尝试,哪怕失败了心里没底了他也要尝试。看看曾经和雪健合作过的电影导演,电视剧导演还有合作过的团队,优秀制片人编剧演员,哪一位不是那个时期的中流砥柱,他们也都知道平日里这个好好先生,为角色爱较真儿。他选的每个角色,小到跑个龙套我都能猜出哪个是为角色去的,哪个是为情分去的。 于是,才有了他等了修改剧本8个月的《嘿,老头儿！》。我喜欢杨亚洲导演的作品,从《空镜子》到《美丽的大脚》到《家有九凤》,还有很多很多。但他们两个人好几次失之交臂。这次终于碰到了一起。 “文艺工作者应该牢记,创作是自己的中心任务,作品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要静下心来,精益求精搞创作,把最好的精神食粮奉献给人民。” 雪健喜欢这话,他也是按 照这个目标而努力地去做的。《嘿,老头儿！》就是一个代表,它贴近现实生活,第一次直面老年痴?,围绕一个老人话题展开情节,像面镜子照出了每个家庭和个人正在经历或即将要经历的生活窘迫感,呼唤了真善美,拉近了年轻人和家庭的距离。获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有人让我评价雪健在嘿老头中刘二铁的表演,作为同行,按照雪健自己要做有“情怀”的演员和表演就是要“准”来衡量,这两点他都做到了。特别是老头和女医生,还有易爽喂老头吃饼干,他说易爽是小妖精,要娶她当老婆那两段,让我大笑中泛出了泪花儿。恰恰是别人都夸的喝酒的长镜头,我说咱是不是有点儿过呀,他说,是,他不知道是这么近的 景别,要知道就该收点了。他告诉我这场戏是他全剧拍的第一个镜头。我说,亚洲导演胆儿够大的,上来就拍这么重的重场戏,也不让我们缓缓。 杨亚洲导演在接受采访时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你看过原剧本,就知道李雪健老师这个角色的难度有多大。老头生病后要不断闹事,让剧情发展,又得让观众不烦,演出 老头的可爱。雪健老师以现实题材表演起家,他要抛开擅长的表演方式,这对他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他经过努力,非常完美地诠释了角色。 就连我从没见过面的《嘿,老头》两位年轻编剧刘东岳,俞露也发来这样的信息: 敬 爱的雪健老师:我们是《嘿,老头》的作者。最近我们看了样片,您的演出深深震动了我们！一个甚至超越了我们心目中“老头”的您,不只是令人潸然泪下,而是 混合着人性的复杂,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塑造人物上的杰作！复活了我们当时原创这个故事的灵感火花,这是一份恩情！ 是的,近40年的表演生涯,雪健得过许多奖,哪一个奖是“要”来的呢？ 心声4 事发的第二天中午,我和他说了这件事。他和我击了一下掌,说了4个字:宠辱不惊。 “是 啊,你这老头儿,你倒宠辱不惊了,但你真不是省油的灯哇！”有时候给我逼急了我也跟他说,下辈子可不找你了,真是太累,心累。一个戴着助听器,嘬着腮,缺 着牙,细脖大脑壳的人,我不愿意他接受采访上镜头,因为我怕人家说李雪健都这样了,他们家人还让他在电视上晃悠。他拍了个反腐倡廉的公益广告也不是没人骂 他,说“一看他那副太监奴才样儿我就要吐”。 雪健是人民的艺术家,在服从组织决定的前提下,我想用我的呵护换来他的宁静和充沛。因 为他的精力是有限的,对每一位邀请者来说你们的邀请都是一次,但叠加在他一个人身上就是多次。多年的相濡以沫,我知道他在乎什么和不在乎什么。所以遇有荣 誉的大场面活动我会尽量和有关方面协商,实话实说,求得谅解。因为我时刻牢记着医生的嘱咐:别劳累,少到人群中去,最怕感冒。我也在拼尽气力保护他,尽量 不让他受到病毒的侵害。所以,我渴望我曾经的各种婉拒能得到理解和原谅。惟有演戏这一样儿,他不听我的,他太有主意了。也太能带给我惊喜了。所以,我和他 开玩笑说,您现在都是半残的人了,但心残志坚,一息尚存,酷爱艺术,今生让您就干这一件事并把他干好就是对社会作了贡献吧。我说他是把机灵劲儿都用到戏里 了。 再淡定些就好了,这是网友赠与我的话,让我受益终生。 我在静静地等待颁奖。无论谁获奖我都祝福他 们,因为这些优秀演员的实力都是值得祝福的。我也想淡定地一如既往地期待雪健下面的角色,期待雪健的人生二字后面,是顿号,是逗号,是删节号……因为在雪 健的所有奖杯中还没有“白玉兰”,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更好的角色让他花一年,五年,十年有实力来角逐这个奖项,我只知道,这一次,连个提名都没有,我实在 想不通。 谢谢关注和关心我想不通的所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朋友们！ 本文来源 北京晚报 摄影本报记者 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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